第(2/3)页 这个点儿,晚上七点多钟,家里人早就吃过了。 也难得有个清静的时候,郝贝坐在那儿吃着,郝爸爸在边上看着,偶尔说一句菜咸了没,做的时候好像放多了…… 西红柿鸡蛋面,还有一盘杭椒炒牛肉。 这是郝贝最爱吃两种菜,笑眯了眼的往嘴里塞着吃着,好像这些菜就是那些不愉快的事儿,全吃到肚子里,再拉出来,就没了一样的。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心思。 小时候看她妈跟她爸俩人生气的时候,她妈总是哭,一哭就不吃饭,当时郝贝那叫一个眼疼呀,不吃饭饿的是自己,又饿不着我爸。 而郝爸爸呢,生气人家也能吃两大碗的。 所以郝贝的思维更偏向她爸。 终于吃了个半饱时,郝贝才吃的慢了点儿,这才注意到,她爸手中夹着一根烟,时不时的在鼻子前嗅两口。 郝贝娇笑着:“爸,你想抽就抽呗,我妈又不在这儿,我批准你抽了。” 郝爸爸讪笑下摇摇头:“还是不抽了,不然你妈又该说我在这么好的房子里抽烟,回头得把房子给熏坏了……” “……”郝贝无语,这么大个房子,要是因为抽烟就给熏坏了,那估计早就坏了吧。 “嘁,你就听我妈乱讲呢,抽吧,我给爸点上,但是只能抽一根知道不,这玩意抽多了不好的。所以这点上,你还要听我妈的。”郝贝说着走过去,拿起火机给她爸点上烟。 郝爸爸笑着诶了一声,腥红的烟头忽闪着,尼古丁的味道充斥的鼻腔里,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爽了起来。 郝贝夹着小菜吃两口,看着她爸,眼底全都是开心的笑容。 这个家里,不管她妈,她姐,她弟如何对她,她爸永远是对她最好的。 记得为了陆铭炜退学的时候,她妈生气骂她时,说她是从外面捡回来的,说不要她,让她滚…… 可是她妈骂完她又抱着她哭着说:“贝贝,妈错了,妈说着玩儿的,千万别跟你爸说,说了你爸肯定打我的。” 这事儿,发生在郝贝十八岁的时候,刻在心中好久,当时她有近半年的时间跟她妈都不怎么说话。 一直到他爸跟她说:她小时候多难带,都是她妈彻夜的抱着她睡一熬就是一年,她才好带一些的时候她妈才能安生的睡个觉。 就因为这样郝贝才主动跟她妈说话的。 “爸,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?为什么妈跟姐会吵起来,妈又不想让我知道的样子。” 郝贝实在好奇,这样的争吵,从来没有过。 郝爸爸叹口气:“你外婆病重,你舅舅们打来电话,想让你妈回去看看的……”郝爸爸说到此,一张灰黄的脸上,苦哈哈皱巴巴的,像大叶柞树皮,满是沟坎。 “啊,外婆病重了?我妈真是的,为什么不去看呀?”郝贝不解,从小到大,她家跟外婆家就没有来往过。 小时候她不懂事儿,每天过年时,别人家都要走亲串门儿的,就她家,她爸这边没姑姑什么的,就剩下她妈那边有亲戚,可是她妈说了,不来往。 几乎就没串过门,长大后也慢慢习惯了。 但是,她不理解外婆病重,她妈为什么不去看? “贝贝呀,这事儿你别问,这是你妈跟你外婆的事儿,跟你没关系,别惹你妈生气,咱们听她的就是了。”郝爸爸做了总结词。 郝贝的心却是不能平静下来的。 既然知道外婆病重,那就不可能不去看的,可是她妈说了,谁都不许去。 郝贝不明白,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这样呀。 翌日,郝贝先打了个电话到中介,在小餐馆附近租了个单间的房子。 美其名曰,这装修的事儿,就得有人盯着,她妈盯了那么久,也是时候让她弟和杨清盯盯了。 杨清那叫一个委屈,可是也没有任何办法,郝贝这么明显的赶人,不走那就是撕破脸,别想落着一个好了。 所以只能乖顺的说会盯好装修的。 郝贝送走了杨清和她弟后,就跟她爸妈说有事儿要出去办下,并大致的汇报了下她弄画廊和名画拍卖站的事儿。 得到家人的允许后,郝贝才松了口气。 宁馨还没有回来,画郎的事儿也急不来,她不过是寻了个借口去乡下看看外婆的。 外婆家是南华下面的一个县下面的一个镇上。 坐了大巴车到县里,再从县里坐一个小公车,颠簸了五个多小时才到了乡下。 这地儿,郝贝并没有来过,她小时候她家就搬到南华了,她妈从来都不跟外婆家来往的,所以只知道是那个村儿的。 好在,她见过舅舅们,也知道舅舅们的名字,还是能打听出来的。 问了几个人,便知道舅舅家在哪儿住了。 当郝贝的大舅舅看到郝贝时,还有点儿不敢相信:“你是,二贝?” 郝贝笑着点头,而后满脸忧色:“大舅,外婆怎么样了?我妈最近有点不舒服,所以……我来了……” 大舅舅苦笑了下:“大姐还真是的,二贝呀,难为你了,还能想着咱们这儿,走,带你去给你外婆瞧瞧去……” 郝贝诶了一声跟在大舅舅的后面,没多大一会儿,先到了二舅舅家,而后是小舅舅家。 三个舅舅在外面嘀咕了一会儿,才进屋跟郝贝商量着。 “二贝呀,你外婆现在也就挣着一口气了,人也糊涂,呆会儿,她要说什么你就应着就是了好不好?” “嗯,舅舅放心,我会的。” 得到了郝贝的答应,舅舅们才带了郝贝往外婆住的地方去了。 入目之处,三间瓦屋,远远的就听到她小姨的咒骂声:“大姐也真是的,妈就撑着这一口气儿等她的,她就是个死性子,那二妞要活着,能有二贝出息吗?” “小妹,闭嘴!”郝贝的大舅舅急急的冲进屋里喝了这么一句,又说了些什么。 郝贝小姨李燕才从屋子里走出来,眼晴也是红红的。 对这个小姨,郝贝是不陌生的,也是在南华市里郊区住的,一年中也能见个一两次的。 “小姨,我来看看外婆……”郝贝压下心中那些个好奇这么说着。 郝贝小姨走过去,一把抱住郝贝就痛哭起来:“二贝呀,还是你好,就你妈个死性子,要我就说……” “好了,燕儿,赶紧让二贝去看看妈吧,等不来女儿来看,等来外孙女儿,妈也算能瞑目了。” 郝贝跟着她小姨和舅舅们往老人的屋子里行去。 破旧的被褥上,那个已经干瘦到圆睁了双眸,脸上全是一层皮,嘴巴也微微张着的一个老人。 骨瘦如柴不足以形容此时郝贝所见到的外婆。 这是她从小到大,第一次见外婆,却是在这种时候。 眼泪不自觉的落下,她小姨在边上说着:“妈,妈,你看看,二妞来了,来看你了……” 那老人圆睁的眸子中,眼珠了缓慢的动了一下,再动一下,发出一个唔的单音节来。 “二贝,叫外婆呀……” 舅舅们在边上催着愣神的郝贝,郝贝哦了一声,抹了把泪,赶紧扑到老人的床前喊道:“外婆,外婆,我是二贝,我来看您了……” “二,二,二……妞……”老人没有一丝生机的眼眸中折射出点点亮光来。 郝贝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名字,她小姨却在边上抹泪说了起来:“对,妈,这就是二妞,名字叫贝贝,我姐她们习惯叫二贝了,就是你抱过的二妞呀……” “二,妞,二,妞,呜……”老人的声音很小,郝贝因为在床边上,才能听到这样艰难的吞字音来。 “对,不,住,二,妞,对,不,住,花,儿……” 最后这一句,断断续续的,吐出最后一个花儿俩字,郝贝外婆艰难的抬起的手啪嗒的落下,打在郝贝放到床边的手上。 激的郝贝打了个战栗,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,呜呜呜的痛哭了起来。 瞬间,屋子里哀嚎的痛哭声震天响。 不一会儿,又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,披头散发的女人一把拨开众人,血红着双眸,嘶吼了一声:“妈,妈,妈,妈,你醒醒醒醒呀,我来了,我来看你了,我不怪你了不怪你了,你睁开眼看看花儿呀,看看呀……” 冲过来的不是别人,正是郝妈妈。 这个时候,郝妈妈的悲伤不是别人能比的,老母亲临死前想见她一面,她却拖到此时,老母过世,临死的遗憾全是她给的。 但这会儿,全都沉寂在丧母之痛的李家人,没有一人想安慰她。 郝家小姨更是激动的,走上前,啪的一巴掌就要抽到郝妈妈的脸上。 郝贝就在她妈边上,反射性的扑过去,挡了下来…… 郝小姨的那一巴掌就抽在郝贝的后脑勺上,抽的郝小姨手疼,郝贝头疼。 郝小姨呜呜呜哭骂着:“李大花,你他妈就没长良心,你看看,看看妈,看看你家二贝,再看看我们这些当兄妹姐妹的,二贝不比你的二妞贴心吗?不贴心,你家出那么多事儿,谁弄的,你让人羡慕着过上好日子,谁给的?” 到此,郝贝才明白了——二妞不等于二贝呀! 心瞬间就像是跌落到千丈的悬崖底下一般。 她没有问二妞是谁,只是抱着怀中全身颤抖的母亲,护着她,替她承受着她小姨的怒骂和巴掌。 这是她这个当女儿的,仅能为母亲做的事情。 郝贝外婆的葬礼,郝家人到底是全来了。 全家出动,随后都来了,却只有郝贝一人见了外婆最后一眼。 农村的葬礼:守夜,锁呐,哭丧…… 下葬后已经是两天后的事儿了。 等老母亲下葬了,这些多年未曾在一起说过话的姐弟几人才凑到了一起,不过是分一分老太太留下的那点儿私房钱。 郝家大舅,拿出一个老式的匣子,那里面全是毛票(过去的那种钱。) 满满的一匣子,全给了郝贝:“二贝呀,这是你外婆留下来的,给二妞的,终于见到你,就全给你了。” “我……”郝贝嘴里瑟瑟,两天的时间,嘴角起了火泡,嗓子眼也跟着疼。 “二贝,你就拿着吧,不能让你外婆走得不安心,这些钱面值虽然没多少,但都是你外婆从年轻时攒下来的,老人的心血,你要是有个急用,拿去换钱,也能换不少的。” 郝家小姨也这么说时,郝贝看了看她爸,又看看她妈,最后才接下了那个装满老人一辈子积攒的毛票的匣子。 …… 葬礼宴客后,郝贝跟她姐一起帮着清洗盘子,郝贝把这两人天听来的话问了一下。 “姐,二妞不是我吧。” 郝姐姐茫然的抬头:“你不知道吗?” 郝贝哑然:“那个,姐,小姨昨天说,怪不得我长的这么白,难怪小时候是从白菜堆里抱来的。” 郝姐姐叹气:“是呀,所以你长的白。” 郝贝眸底湿了,怯生生的问了句:“所以,二妞不是二贝,二贝是妈妈从白菜堆里捡来的对吗?” 郝姐姐又是一叹:“二贝,不管如何,你是我们郝家的二贝对吧,其它的你别多想。” 郝贝点点头,吸了下鼻子,苦笑道:“我就是挺意外的,可是姐,妈和爸平时就是偏小宝一点,对我还是很好的,我都不相信我不是二妞。” 郝姐姐又是长长的一叹气,伸手拢了下二贝落在前面的长发缓缓开口道:“当年的事儿吧,我也不太知道,就知道妈生了个妹妹,满月了回外婆家,等有一天,爸爸把妈妈接回去的时候,妹妹没有了,那会儿我六岁吧,还多嘴问了一句,妈上去就给了我一耳光。后来没过几天,爸爸又把妹妹抱回来了……” 郝姐姐说着当年她所记和的事情,长大后慢慢的意会了过来,她妈生的妹妹好像是在外婆家死了,然后她爸又不知道从哪儿抱了个妹妹回来。 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,郝贝的心情难以用言语来形容,只觉得,嗓子眼堵的难受,再看到她妈时,心里有种愧疚,深深的愧疚。 原来,自己只是抱来养的,可是他们却给了她无尽的疼爱。 从小到大,撇去她妈生气的时候,撇去她妈偏心她弟的事儿。 郝贝想说,如果不是今天知道真相,要说她们家有谁是抱养来的,她一定说她姐郝艳才是抱养的。 她姐从小在家里就帮忙收拾家务,嫁出去前,一家人的衣服都是她姐洗,包括郝贝的衣服,那时候也是她姐洗。 所以,郝贝在结婚后自己单过才开始学着做饭。 这哪儿像是一个被抱养的孩子,别人家亲生的也没她这样的吧。 她一直很任性,小时候还会跟她妈吵架。 读书时,家里穷,她弟学不进去,她读高中,她弟小学毕业就没继续读书了。 她姐也是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,她考上大学时,她妈给她姐找了现在的婆家,嫁了人,要了十五万。 可是那钱,原本是说给她读书用的,读大学,读研究生,读博士,她妈说,算好了的,这点儿钱,足够她读完书的。 家人卯足了劲头儿供她读书。 第(2/3)页